007007

【米Flo】五年之约

孢子梨:



* rps预警


* 2017预警


* 糖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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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ele挺早就发现Laurent有个谜一样的爱好。




他爱上油管,这没什么问题;爱在上面扒视频,这也还好,扒的视频还都是他们原来摇莫的录像、演唱会和MV,韩巡的时候全组就他一个新人,多看看原来的演出视频找找感觉当然也没错——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但是有事没事的时候就抱着个手机,油管上打开的全是他们原来时候的拍摄花絮、各种莫名其妙的宣传节目,甚至还有前任萨列里Florent新专辑Quoi de neuf的MV,有字幕和没字幕的两版都下载了。


有一次Maeve见Laurent拿着杯水整张脸都快贴到屏幕上去了,终于忍不住凑过去看了几眼,他打开的视频差不多是个av清晰度了,勉勉强强能看得出来是不知道哪场Le bien qui fait mal前面后宫诱逃部分的对白台词。


她看着纳闷,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看这个干什么?”


Laurent连头都没抬,非常严肃正派地来了一句:“学习。”


“你想看原来录像的话我们都有碟啊,当时Dove没给你发一套么?”Maeve对此表示十分惊讶:“CDDVD蓝光都有,怎么就非得看这个画质的。”


那视频大概是某场的饭拍,位置角度都还算不错,前一半姑娘手也算稳,挺清楚,结果等到莫扎特给萨列里递乐谱的时候就开始血崩了,估计是激动的,手一直抖抖抖抖得跟筛子一样。


这导致后面的视频基本就车祸现场了,Laurent勉勉强强地看完,头抬起来的时候还带着晕的,又义正言辞地说:“观摩多方资料,深入了解剧情内涵。”


Maeve无言以对地离开了。


Laurent松了一口气,关掉这个视频再打开列表,里面一大串Florent•Mothe与Mikelangelo•Loconte相关的视频赫然在目。


这玩意要是被剧组别人看见了就好玩了。






但是围观群众比较好忽悠,等到正主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Laurent再一次跟个迷妹似的看视频被抓现行的时候是16年1月那次。


韩巡之前,他们一起在录音棚录摇莫那几首经典曲子,Mikele的roses唱到最后拼得嗓子有点哑,刚过了之后就被赶出去发了一罐秋梨膏喝热水。


结果一出去,Mikele就瞄着Laurent蹲在个角落里面抱着手机,屏幕上又是摇摇晃晃的,一看就知道又去发展爱好去了。


他没出声地溜达到Laurent后面去,探过头去看,于是就目瞪口呆地在屏幕上看到了不知道哪位粉丝拍完发到油管上的现场小录像,视频中舞台上灯光昏暗,自己穿着安魂曲那身黑色的演出服跟Florent一起,手紧紧地拉在一起,大概有一分钟没放开。


他还记得,那大概也是5、6年前的事情,自己居然还有印象也是令人惊讶。


Mikele记得自己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点暴躁,唱着唱着到最后先把自己给感动哭了,眼妆糊得到处都是,幸好他的妆面本来就是满脸的珠光亮片也不那么明显。


哭场比笑场可怕多了,他当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像眼妆一样糊到一块儿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时候拉手什么时候应该放开,看着对面的Florent挺淡定就想把他拉过来拽着,不撒手,一直不撒手。


一个不小心哭场的把另一个给逗笑场了,这一塌糊涂的结果也是可以预想的了。他脑子里不知道都是些啥,而Florent本来认认真真地唱着歌,生生地被自己拽着手给拽懵了,好几回想要往回撤手都没撤出来,简直是难以自拔,最后自己好不容易想起松手之后他就跟逃跑了似的。


莫扎特都快要挂了啊,萨列里,你就不能温柔一点么?


他后来在后台一边抹眼泪,好像还这么调戏Florent了一句,说着说着也不想哭了,就又笑了。


想到这里,Mikele不自觉地笑起来了一点,原来细细碎碎的回忆随便哪一个捡起来都甜得要命,让人总是忍不住再回忆得深一点、远一点……


结果Laurent看完这段就听见身后有声音,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看到Mikele在自己后面笑眼弯弯的,从眉梢到嘴角都洋溢着快要满出来的开心,让人觉得他胸口别着的那颗星星徽章都在发光。分明挺正经地穿着黑衬衫小西装马甲,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超大写的少女。


两人视线一对上,呆滞了两秒,然后就觉得很尴尬了。


Laurent关上了油管,看看Mikele,欲盖弥彰了一句:“你录完了?怎么样过了没……”


Mikele对此忍了很久,这次就没给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你刚才看什么呢?”


Laurent想了想,没回答,反而问他:“你录完歌之后有事没?我有点事想问你。”


他们俩的关系挺好,但其实还并不是那种录完歌会约着去喝一杯的那种,Mikele本来只是想问他一句为什么那么执着地一直扒油管把所有摇莫相关的视频不管是啥都看一遍(甚至还去找个原来的摄影师要资源),但是看Laurent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更像是有事要说,还是那种要单独要说的那种。


然而这只是他们刚到首尔的第二天,究竟要去哪里喝一杯啊?


Mikele于是愣了一下,就说:“有事。”


Laurent也点了点头,回答道:“那好吧。”


于是俩人谁都没提刚才为什么一个看着视频一脸凝重,另外一个四十出头的笑得跟初恋小姑娘似的,各自抱着杯子喝了点水就又回去录下一首了。


好巧不巧接下来录的还是VivreAEnC,他们复排版这首歌萨列里的情绪总有点迷幻,虽然不是跪地欢送但也差不多了,反正跟初版是不一样。这次因为他们俩都有着心事,对唱就更加诡异,怎么听怎么跟要打架了似的。


平时不怎么爱挑刺的Dove最后都忍不住问了一句:“Ban你摔他眼影盘了吗?怎么你们俩唱得这么深仇大恨的。”


难得今天没带眼妆的Mikele说:“没,他就是把我眼影盘藏起来每天拿出来看好几十遍还不告诉我给放哪儿了。”


……




录完结束后他们回旁边的储物间拿东西,才1月份,羽绒服放到屋子里几个小时再穿上都觉得凉,Mikele把外套从衣服挂钩上摘下来,又忽然有点不想往身上穿,就放在怀里抱着,往椅子上一坐又开始发呆起来了。


原来的回忆就好端端地待在那里,像是一团很久不用的毛线,要是安安稳稳地放在那里不动也就好了相安无事,可以偏偏会有只大猫去把毛线头儿给揪出来、扯开、抻得满地都是而一发不可收拾。


Mikele觉得他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他知道现在回忆往事绝对不是个好决定,势必会让心里乱糟糟的,却又忍不住那一点儿诱惑。现在自己倒是成了那只不安分的猫,盯着一小截毛绒绒的线头发着愣,最后又自投罗网,一点一点地把爪子伸了过去……


然后Laurent先生就又进来了。


两人又是一阵相对无言,不过现在Laurent看上去并没有要聊天的意思,大概是剧组的头号暖男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Mikele目送着Laurent拿上包,在灰帽衫外面套上羽绒服,慢悠悠地往外走,然后一回头,他以为他要说:“等会儿见。”


但是Laurent说:“你是不是喜欢Florent?”


所以Mikele就炸了。


Laurent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就马上被Mikele的神情给吓住了。


Mikele是那种跟音乐剧里莫扎特完全不一样的性格,笑起来甜得跟个孩子似的,不笑的时候就有点凶,而现在的样子,是特别、特别凶的那种。


他慢慢地把羽绒服放下,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Laurent也不往外走了顺手就把门“砰”的一关,两人互相看着,气氛就跟要打架了似的,最后Mikele说了一句:“他不还没公主抱过我呢,你怎么不说我喜欢你?”


这个逻辑着实把Laurent绕了一会儿,而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Mikele的脑子大概已经被糊上了。Laurent叹了口气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嘿,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地作为哥们儿问你一句——没事的,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话刚才那句就当我没问过。”


然而话是这么说,Mikele却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一种强烈的肯定,刚才那根本就不是问句,这让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困兽之斗的绝望感。


“我是直的。”Mikele解释道,他挑了一个最没营养的反驳:“我之前就说过的。”


“有什么关系么?”Laurent耸了耸肩膀,不为所动。


Mikele也偏了一下头,重复道:“——有什么关系呢。”


Laurent问:“对么?”


Mikele没有回答,他在想,又或者说只是在回忆——但是Laurent知道他总会回答的。


就好像是有些东西的分量实在太重了,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好多年不舍得动,早就已经超过了言语所能表达的范围。而真正想要说出来的时候又觉得什么语言都太过苍白无力,开口时,就只能用最轻最平淡的话,慢慢地把心都掏出来。


然后Laurent就看见Mikele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像是远行者在荒原之上踽踽独行,注视着天边的夕阳慢慢消逝于一片灿烂的阴霾,那种眷恋与依依不舍是那样清晰,但是没有人能留得住阳光,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微笑地放他走。


不,随即Laurent又想,他是见过Mikele这么笑的,在那些视频里。


09到11,14的重聚,那些官摄花絮、MV与访谈中,他是见过这样的Mikele的。


“他啊。”最后,Mikele点了点头,还维持着那个笑,而里面却掺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就只是一个字:“傻。”


“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是。”


Laurent不说话了,他看着Mikele,问:“是他傻,还是你喜欢他?”


这回Mikele短暂地笑出声开了,就那么一下,紧接着又抿了嘴唇:“都是。”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就把这件闷了快七年的事给承认了。


“那他……”


“他不知道。”


Laurent十分不赞同地看着他,双手插在了一起做知心大叔状:“你咋知道的?”


“你一直看我们原来的视频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Mikele耸了耸肩,他已经很快地把刚才那点情绪给收起来了,但稍微有点矫枉过正,现在倒是不显得少女了,反而过分的有了种略显疏离的厌世感:“我们那时候是挺好的,但也就是你能看到的那样,没别的了。”


……


对上了对方复杂的视线,Mikele叹了口气,忽然又挑挑眉笑了一下:“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当初没跟Flo表白过?万一我是被拒了所以才这么肯定他不喜欢我呢。”


“你肯定没跟他说过啊。”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Laurent想都没想就接道:“你可是Mikele。”


“……作为一个意大利人我觉得受到了质疑。”


嘴上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地绕圈圈,但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更多东西,他们已经有快两年没见了,平时ins上打个tag点个赞,就是最多的交集了。回忆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美化,一切都显得模糊而又柔和……


而下一秒,这种美好的回忆就被一句话给敲碎了。


Laurent说:“Florent喜欢你,就像你喜欢他一样。”


那一刻Mikele很有种冲动拽着Laurent的领子把他倒过来晃一晃,把他知道的和接下来想说的所有东西都给抖出来——法语音乐剧圈是小,他肯定认识Florent,但是我这个跟Flo认识了八年的人都不敢说,你凭什么就说他喜欢我?


但是那句话杀伤力还是太大了,哪怕是毫无逻辑毫无前因后果听起来几乎可以被当成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对于一个暗恋的人来说,也像是一柄小刀又稳又准地戳到了心里。Mikele几乎是感到了胸口一阵生理性的疼痛,肩膀抖了一下,猛喘了几口气才回过神儿来。


终于,Mikele把自己拽回了现实,他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了,就说:“Laurent,这种事,我……肯定是比你清楚的。”


但是Laurent还没放弃,他抄着手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好像就是铁了心今天要把这个话题给进行到底:“如果你错了呢?Mikele,如果还有机会,你愿不愿意回去看看?”


不,不,不。


Mikele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只回以短暂而又寡淡的一笑:“什么……”然后就偏过头去把羽绒服穿上,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这已经够了,甚至是——太超过了,他不能放任自己没完没了地回想这些、沉溺在捕风捉影的甜蜜之中,如果他还是三十六岁的话倒是很有可能再做点什么,但绝不是现在,这么多年,再浪漫情怀至死的意大利人也歇菜了。


更何况这么多年的暗恋本来就是一道伤,虽然好不了但也不会变得更坏,所以就这样吧,还有下一个七年会这样过去。


“去巴黎,看看我们原来首演的剧场?”Mikele说:“可能等我七十岁的时候会去吧。”


Laurent也不笑了,那表情倒是不凶,却有一种令人难以辩驳的说服力:“——不,是真的回去,去看看你这五年都错过了什么。”


Mikele不说话了,似乎是被对方话语中隐含的意味吓到了——他下意识看看四周,也许是初来乍到,他居然就真的在陌生的环境中产生了某种身在别处的虚幻感。一时间没有回答,就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就当你说愿意了。”Laurent一合掌,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我可是魔力老航班啊。”


然后Mikele就眼睁睁地看着Laurent露出了微笑——那种充满了迷之神棍感的笑容,不,不仅是他,逐渐变得迷幻的还有眼前的整个世界。


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开始模糊、后退,像是被卷进了不断扭曲旋转的漩涡之中,无力挣扎,就只能闭上眼睛随之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一声清脆的响指,以及Laurent语调轻松的“旅途愉快!”。


他失去了意识。






“给。”


“嘿,Mikele?”


“……Mikele?”


Mikele一睁眼就看见Florent坐在自己对面,手里拿着一个橘子,还保持着举起来递给自己的姿势。大概是叫了好几声都没收到答复,他就把手放下了,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还是熟悉的声音,他平时笑闹的时候跟个大男孩似的,但独处的时候沉下来,就意外的显得很柔和,哪怕是现在带着萨列里的妆穿着戏服还扎了个大马尾,那种感觉都藏不住——Mikele想着,这些自己都记着。


他摸兜想找手机,低下头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演出服哪里有口袋,于是就凭着惯性去化妆台的抽屉里找——手机还真的在里面,屏幕解锁,上面时间和日期一栏赫然写着:7月10日。


这让Mikele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颤抖着打开了日历,不知该说是晴天霹雳还是冥冥的意料之中,他看到了屏幕上“2011年”的字样。


记忆潮水般地回涌——2011年7月10日,巴黎,Bercy,晚,摇莫巡演的末场。


Florent喜欢你。


如果还有机会,你愿不愿意回去看看?


去看看你这五年都错过了什么。


……


而他脑海中浮现起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他们给乌克兰粉丝访谈时,谈到Bercy,Florent捂着脸的那一句:“What a horrible memory……”


Florent半天还是没有得到回应,手里的那个橘子也显得无处安放起来了,他皱皱眉,Mikele今天唱完place je passe之后就不太对,先是在后台一个人发呆,到现在竟然都开始神游了。虽然作为巡演末场,全剧组的情绪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但这个……也太不正常了。


所以他也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完对方经历了睁眼、目光茫然、四下乱看、找手机、露出见鬼的表情……这一系列动作,最后,一声不吭地,把橘子剥开塞到了Mikele手心里。


这一动作终于让Mikele有反应了,棕发的音乐家抬起眼,那目光灼灼得近乎于刺眼,长久而明亮,像是要就此把他钉在原地一样。


就好像是很多年的时间和情绪都重叠在这一刻,其中感情之浓烈……让人万分心虚。


在两人之间的张力快要把后台撑爆炸了之时,Mikele终于开口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两下,才慢慢地问:“没事,刚才在……想事,演到哪儿了?”


Florent也没想到他酝酿了这么半天,最后就来了这么一句:“……你真忘了?”


Mikele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穿越的人来说,已经够淡定的了,他迅速找回了曾经的这段记忆,而那些已经过去的画面也渐渐与眼前的一切重合——


“没忘,莫扎特和萨列里第一次见面。”Mikele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没忘。”


“那就好,对了……记得吃完再上去。”Florent也没再说什么,Mikele估摸着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去备胎准备上场了,结果走之前还瞟了一眼自己的手里的水果:“Nuno也很愁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Mikele总觉得Florent的眼圈有点红,别吐槽他是怎么透着那些厚重的烟熏眼妆看出来的,他是美妆达人Mikelangelo,他就是知道。


Mikele其实有点庆幸Florent很快就离开了化妆间,虽然从情感上来讲他非常舍不得,但是……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做出点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他在同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身上这件熟悉的演出服上。


故地重游啊,在一切还没有来得及变得物是人非之前。


那个橘子还握在手里,Mikele掰了一瓣送到嘴里——稍微有点凉,但是等尝到新鲜的汁水的时候就觉得很甜,从喉咙一直润到了心里。


他愿意用一切来换,同时活在2011和2016年的Mikele想,只要能跟Florent在摇莫的舞台上再唱一次vivre a en crever。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






事实证明Mikele没看错,Florent的确是在绷着情绪。他想起来今天上妆之前Dove跟大家说要哭现在就哭,最后一场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演,人生在世须尽欢,就算曲终人散也要笑着散。


那时候Florent没哭,光顾着手忙脚乱地安慰大家了,但是开玩笑——谁能撑得住不哭,在今天?


美好的痛苦那首过去,到杀杀服你的时候就彻底绷不住了,一开嗓就带着哭腔,好听到让人揪心,像是要活生生要把声音从中间撕裂开一样。唱完下场之后谁都不敢劝,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劝也没用,情绪就堆在那儿了,不好好哭一场根本宣泄不出来。


歌曲一首一首地过去,重复过无数遍的台词被最后一次说出,一切都在走向结束。


生命的结束不可避免,历史已成事实,他们在百年后的舞台上无数次重演着相同的死亡,却努力在其中将新的生命带给每一个人,就像是他们一直想要做的那样。


Mikele觉得自己差不多是疯了,就像是个买不起票的孩子痴痴地蹲在剧院门口希望能从门缝中偷得一段旋律入耳,他几乎是贪婪地听着每个人的声音,站在台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个浪漫至极的舞台。


而最后的最后,终于,就只剩下一首歌了。


等到他的萨列里,他的Florent从阴影中最后一次走上来的时候,Mikele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所以纠缠的心绪激荡的感情,都像是入海的水流一般变得温柔安静。


这些台词他已经五年没说过了,却依旧清晰得宛如昨日。


他就一直看着Florent,直到VivreAEnC前奏的钢琴响起,而这世界再没有什么能够打断这一首歌。


哪怕是剧中的死亡,哪怕是现实里即将到来的盛世消亡、曲终人散。


Florent的确是哭了,声音没太哑,但里面已经明显掺杂了哽咽,Mikele就这么一直望着他——根本没有帮助,反而更糟了,前一句“我们再次相见”哭得已经唱不出来了。


Mikele在后面轻轻地垫着和声,又点了点头,唱着歌的时候就笑了起来,在Florent走过去他们双手相握的时候收紧了力道——一切都好,一切都会好的。


他觉得如果莫扎特在12月5日那天真的见到了萨列里,那么毫无疑问,那位英年早逝的音乐家也必定会像自己一样舍不得将视线挪开哪怕一秒。


多好啊,Mikele想,这的确值得一切。




接下来就比之前更像是个梦了。


返场的时候,大家站在舞台前合唱了睡玫瑰,观众们都离开了座位拥到前面,手机闪光灯与鲜花的色彩连成了一片绚烂的海洋。Florent就站在他身边,匆匆补完妆之后已经看不出了哭过的痕迹,Mikele揽住了他的肩膀。


他有无数句话想说,但是在开口之前,却被一声再无所求的满足叹息夺去了声音。


而下一秒,无数片玫瑰花瓣就从头顶上纷扬而下。


前一场他们还有心情一人叼着朵玫瑰花玩,但是货真价实最后一场的时候就没有了——他们就只是站在漫天的玫瑰雨里。


他的手滑到了对方的腰间,而Florent则搂着他的肩膀,都不再看对方了,就只是努力地唱着,唱得就好像这辈子最后一次开口歌唱一样的,投入了生命里的全部热情与爱,朝不虑夕。


最后,Mikele看见Florent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写着什么,他拼命地想要看清,然而却又更多殷红的花瓣飘落下来,遮挡住了视线,把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的面孔都割裂成了无数个梦境一般的碎片。


他想看清,却又看不清,就好像是跨不过那错过了很多年的时间。


但是他还能听见,Mikele庆幸地想着,谢天谢地,他在那一刻听见了Florent的声音。


那个轻而柔和,几乎像是一声叹息的声音——五年前的那一个7月10日他错过了,就在现在尽数补回。


他听见Florent说:“你看,这多像个婚礼啊。”




接下来就是在灯光、节奏、音乐和烈酒之中彻夜的狂欢,像是庆祝费加罗首演的那场欢庆,只不过再没有一个罗森博格会来阻止他们——第一瓶香槟就是Yamin带头喷开的。


剧组包场了一个酒吧,大家都high了,喝酒蹦迪唱歌一个都不差,就像是在向一个时代告别一般,言语都已经苍白无力,就只有用不尽的欢声笑语,才能表达每一个心中真实的情感。


而不知出于什么目的,Mikele在吧台第一杯就灌了伏特加,一小口闷下去那炽热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心口。他没去蹦迪,不知为何也总觉得自己与现下狂欢的气氛格格不入,大概是因为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又是这么多年过去,心境早就沉成了波澜不惊的一片死水。


但是显然,不在状态的并不止他一人。


Mikele茫然地四下看看,一转眼,却正好看见Florent从欢笑的人群中退了出来,不声不响的,本来是party上主角之一,离开的背影却怎么看都显得有点落寞,只是一闪,很快就没入阴影中看不见了。他心里一动,行动走得比脑子快,就跟了上去。


酒吧的洗手间没有其他人,灯光本来就不怎么亮,Florent站在镜子前面在卸妆,只能够看见一个背影,而昏黄的光线同时出现在真实的眼前与镜中,影影绰绰的,就更让这个场景显得极不真实。


Mikele才想起来Florent不像自己,从挺年轻的时候就开始一天到晚带着妆到处蹦跶。他不是,演萨列里的时候画个黑洞似的烟熏就算是放飞自我了,巡演了两年多,还是一下场就要卸,不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于是就因此笑了一下,顺口问:“还没习惯?”


Florent抬起头看了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没来得及。”


他们肩并肩一起站在镜子前,看着他们在其中的样子,几秒钟后又默契地挪开了视线。


“……啊,借张。”Mikele忽然说,又用指尖在眼尾勾了一下:“刚才他们催得太着急了,觉得眼线都没卸干净。”


Florent第一反应是说他拿的不是眼唇专用的卸妆水,弄不好容易辣眼睛,但是看看Mikele的眼神又把那句话给吞下去了。他抽了两片化妆棉往上倒上了点水,只是在递过去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小心点。”


然后彼此就都不说话了,Mikele当真站在那里卸眼妆,他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的确是为了找Florent,但妆没卸干净也是真的。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把舞台上莫扎特的痕迹都擦去,Florent收拾好东西之后也没走,就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Miekele转过头去问:“好了?”


这样的动作放在以前,在他们之前算是再日常不过了,偶尔化妆师被堵车堵在路上了,还不是你帮我画个眼影我帮你刷点金箔。于是Florent就凑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现在脑子像是被粉底糊住了一样,Mikele觉得他这次靠得比平时都要近,稍微一低头,眼睛的轮廓和睫毛都清晰可辨。


“嗯。”Florent说,就只是蜻蜓点水,很快又拉回了原本的安全距离,那分明就是要错身出去了。


“Flo……”


Mikele下意识就喊了他一声,那声音放软了,又有点底气不足。Florent就当真停下了脚步,一双从烈酒中浸出来的眼睛神色分明地看了过来,但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觉得Florent这一走就真的要从他的世界里走出去了。


“那个……刚才从台上揣的,哦,还有这个。”半晌,Mikele终于想出了一句话来解除尴尬,他一阵猛掏兜,把两片玫瑰花瓣连同着一个吉他拨片用手指摊开摆了摆,双手递了过去:“给你。”


Florent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他要说这个,但随即就柔和了嘴角,把它们接过来妥帖地放在外套的内袋里:“谢谢。”


他轻声说着,沉默了几秒钟,又好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样地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住了Mikele,随即,又往下蹭了蹭把半张脸埋在了对方的肩窝里:“……ciao.”


Mikele是被抱傻了,手臂慢悠悠地抬起来一半还没来得及回搂过去,Florent就率先松开手退开了两步。


然后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庄重,定定的,配上微抿的嘴唇就显得无比认真,好像是有好几百磅那么重的话压在舌尖,说不出又咽不下,就只能这么吊在这里,一直等,等到他们其中有一方先离开了为止。


这绝对不是错觉,Mikele想,他再灌上一打啤酒都看不错现在Florent的那个眼神,那一瞬间就当真有无数种情绪积压在那一眼之中,沉淀着,把缠绵的柔软都融化在了一片释然的笑意里了。


“ciao.”


Florent又轻声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最后不再留恋他们之间那个太过越界的注视,他挪开目光,向着门外走去。


他妈的他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又重新过了一遍,这时候还能让Florent就这么走了简直不是人,Mikele想都没想就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Flo!”


Florent就真的不走了,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一样一步都不动,慢慢慢慢慢地转过身来,Mikele也在看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只是固执。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最后在台上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Florent撇开视线,他半长的头发扎得乱糟糟的,有好些碎发垂下来遮挡住了他的表情,整个人都埋在了阴影里:“走吧,大家都在外面。”


“Flo.”Mikele不让他走,手上攥得死紧:“——我听见了。”


“……该走了。”


Mikele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轰的一下,像是有一千朵火红的玫瑰同时在电吉他的琴弦上炸开,还有人在用它插着点疯狂地扫弦扫弦扫弦,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直接扯着Florent的领口亲了上去。


那动作没拿捏好分寸,加上灯光又暗,Mikele十分肯定撞上自己嘴唇的是对方的牙齿,硌得生疼,但这触碰就是很短很短的一瞬间,快得像是个幻觉,又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绝望。


而在Florent颤抖着回吻过来的时候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就只能听见封闭空间里两人失控的鼓噪心跳,一拍一拍地重合到一起。


他们唇齿相接,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有颤栗的电流滑过,那么生涩又那么不顾一切,像是要用这一个吻把他们之前错过的那么多年全都补回来一样。


那个疯狂的吻分开的时候Mikele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那眼神近乎于是食肉动物的凶狠了,这时候目光、言语……什么都满足不了情绪的宣泄,也许干一架是可以的。但是Mikele没有,他只是恶狠狠地,单手扯开了Florent的衬衫领口。


Florent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一晚上进展成这样,更没想到Mikele居然敢这么疯,在衣服被扯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像是要藏住一道不敢见人的伤疤似的。


但是又抵不过Mikele那只死死地扣着自己手腕的手,他从喉咙了发出了一声近乎于悲鸣的呜咽,颤抖着,最后还是松掉了抵抗的力道。


而后那个藏了三年,又被错过了更多年的秘密就毫无遮拦地暴露出来了——左胸口,心脏之上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纹身。


Mikelangelo,印墨的字迹已经不那么清晰了,边缘晕成了柔和的一片,要纹上去一年、甚至是两年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Florent知道Mikele看见了,也知道他知道自己知道他看见了,于是反而突然平静了下来:“没事,别担心。”


紧接着,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刺激震得说不出话来的Mikele就看见Florent低下头,在裤兜里摸了摸,然后就掏出来了一张巴黎市通用的公交卡来。Mikele觉得自己有点麻木了完全跟不上事情的进展,就呆滞地去看那张卡,上面贴了张创世纪油画的卡贴。


“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可以说我是米开朗基罗的粉。”Florent说,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还有张雅典学院的,今天没带出来。”


……


Mikele彻底无言以对了,他看着Florent那张孩子一样分明写着认真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更想揍他一拳还是给他一个意大利热吻。


纠结着,最后都把自己给气笑了,Mikele踮了一点脚抬起手臂去抱面前的大男孩,熊抱的那种,然后在他的耳边问:“Florent,你疯了么?”


但是Florent也不回答了,就只是更深更紧地回抱过去,Mikele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随着话语,像是感叹又如同圣徒虔诚的还愿,一点一点、温热地撩过耳畔。


这样,再不需要说话了,他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本来想一辈子都不让你知道的。”


“Mikele,我没想说的。”


“Mikele……”


你确实没说,Mikele想,都七年了我们谁都没说,Flo啊,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们为什么都这么傻?


失而复得,久别重逢,Mikele想了半天,都觉得没有哪句话能更适合现在的情景了。


“——吻我。”




那是他们第一个郑重、认真的亲吻,就好像一千罐蜂蜜从喉口倒灌入血液、眼前倏然炸开无数朵鲜花一样那么美好。以至于等他晕晕乎乎地再次被摔回原地、整个世界一片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Mikele还沉浸在那个无比甜美的吻中。


“Flo……”


而突然,无边无际的黑暗取代了一切。


Mikele猛然睁开眼,那些东西、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镜子、昏暗暧昧的灯光、2011年巴黎的盛夏,还有他的Florent——全都消失不见,他怔怔地看着四周,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生硬而疼痛地把飘在五年前的神智扯回了身体。


韩国首尔,1月,冬,录音棚旁边的储物间。


他眨眨眼,就看见一张大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Mikele?”Laurent还是抄着手臂,看看他:“你还好吗?”


Mikele没回答,紧接着Laurent就看见他的表情从愣怔、震惊、痛苦最后凝固成了一种忍无可忍的疯狂,Laurent有点被吓到了,但是没躲开,那件羽绒服就被糊到了自己脸上。


“你把Flo还给我!你还给我!!!!!!!!!!”


这么能这样?!


这也太……太残忍了,残忍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Mikele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原地崩溃。为什么要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回到五年前,终于在一切都渐行渐远之前的那一天晚上,知道了Florent原来也一直喜欢着自己,一切都这样美好。


可是这一切都是一场幻梦泡影,他一睁眼,就不得不面对一无所有的现实。


“Mikele!”Laurent被他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追得到处跑,眼见着韩巡的主角又要用杀人尖叫把嗓子给喊劈叉了,他赶忙停下了脚步,大喊;“冷静!你冷静!”


Dove听着里面乒呤乓啷一直乱响,也不敢进去,就在外面发愁得不行——这咋办啊,莫扎特原来不跟那个萨列里打架啊,他想了想,就向着里面喊道:“Mikele!你原来跟Flo不这样啊!不就是个眼影盘吗Laurent你快还给他……”


这回Mikele想连着Dove也一起打了。


摔了一个水杯之后,Mikele终于冷静下来了,他站在原地静静地喘着气,最后,连呼吸也平稳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沉寂之中。而后,他很慢很慢地抬起头来,声音有一点沙哑:“Laurent.”


“我在刚才……那个2011年,做过的事情,现在的Flo知道么?”


“不知道。”Laurent回答:“我说过了,只能让你看看错过了些什么,你就像坐着敞篷车穿过动物园,观赏一圈,最后还是得回到原来的地方。”


“你……”


Laurent叹了一口气:“我又不是神棍,Mikele,不过你现在知道了,对么?”


Mikele下意识摸了摸嘴唇,幻想中那个吻的触感还留存在上面,现实从那一刻开始分裂,像是突然岔开的一根树枝生长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而他现在,偏偏拥有的是曲终人散的那一个。


“我知道。”他说,一股绝望又泛了上来:“可是有什么用呢,都已经晚了……”


“哪里晚了?”Laurent忽然有种摇摇他肩膀、把这个同时陷入恋爱、失恋中的人摇醒的冲动:“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难道不应该给他打个电话、或者……他现在在哪儿?巴黎?你买张票,十个小时飞过去找他去啊。”


但Mikele就只是一味地摇头,低声说:“……他在排亚瑟王。不,不,五年都过去了,那时候是不意味着现在也是——”他停下来不再说了,像是害怕说出最后的结局一样。


“你现在还喜欢他?”


Mikele投去了一个“这还用问么”的眼神。


Laurent看着他没说话,但是Mikele明白对方的意思,有一句潜台词在那里——


“既然你没变,只过去了五年,你凭什么就不相信Florent也从一而终呢?”


刚开始他确实有无法抑制的冲动要拿出手机打电话给Florent,把那句晚了很多年的表白告诉他,不管时差也不管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他一定要说,一秒钟也等不了。但是紧接着Mikele就冷静下来了,都过去了——他想,都过去了。


但是那个吻——和那个纹身,曾经纹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无论他想记住还是痛苦地忘记,它都真切地存在过,无可辩驳,哪怕时间过去,也依旧烙下了无法抹去的印迹。


所以确切地说,他也并非是一无所获,还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的。


“谢谢。”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笑起来了:“我会自己把他找回来的。”


Laurent松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Mikele的肩膀:“那就好,对了,你原来那个摔碎的眼影盘被我给藏在最底下的抽屉里了……”




再次相见又是一年多后了。




2017年,3月13日,俄罗斯,莫斯科,晚场演唱会。


离下一首歌上台还有点时间,Mikele坐在后面的化妆间里往脸上补妆,摇滚演唱会,就是要……这样,他之前在舞台上蹦跶得太厉害了,下来之后拿手机前置摄像头一照带金闪的眼影窣窣的掉了满脸。


他把它们拿化妆棉蘸下来,补了点粉饼,然后翻出一小瓶金粉重新往脸上刷。


这时候Florent就从身后推门进来了,Mikele没回头,又怕自己手抖就还是把刷子放下了,他微微往上扬了一点头,没说话。


Florent比原来瘦太多了,一身合身的黑色三件套穿在身上,那线条好看得像是刀裁出来的一样,带着萨列里的妆,不笑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很凶。


他往Mikele身后一站,也看着镜子,问了一句:“好点没?”


Mikele这次不知为什么,时差怎么都倒不过来,前一晚上想了一整夜的事没睡好,今天早上大家在酒店大堂里吃完早饭随便合唱了两句,就不小心把嗓子唱劈了。


“没。”他耸耸肩,又道:“一会儿万一真没唱上去,记得帮我垫个和声。”


这换来了Florent的一个笑,眼神里分明写着“这还用你说?”,那首歌他们一起唱过太多太多次了,话筒哑了耳返坏了伴奏带卡壳了等等等等什么情况没经历过,那种习惯刻到了骨子里,台上台下彼此一个眼神都显多余。


Mikele也跟着笑了一下,捡起刷子来一点一点开始刷,确实过了挺长时间的,他还得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原来的习惯全部想起来。


结果Florent照完镜子之后也没走,偶尔凑过去看一下眼妆、又摸摸胡子,反正就是不走,像是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化妆台了似的。Mikele心里琢磨着别的事情,Florent在后面这么晃悠着,就莫名地让他有点心慌。


但表面上还是淡定的,他嘴角一挑,问他:“非得跟我抢镜子?”


“嗯。”


Florent坦然地承认了,这次终于不整衣服了,就把手臂往Mikele的椅背上一撑,大大方方地站在后面看着他化妆,那双神采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就一直落在了镜子中那人的脸上。


Mikele叹了口气,要合理地将现下的注意力分配到化眼妆和Florent身上很难,他不得不偏过一点头去:“看什么呢?”


Florent抬手理了理刘海:“你。”


……


像是察觉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无奈,Florent摇摇头,那语气听上去有点随意:“你好看啊。”


“原来你可不会这么说。”Mikele有点想笑,忽然又充满了感慨,五年时间真是改变太多了,连他的Flo都会这么信手拈来地撩了,而他连这只是调侃的虚情假意还是当真深情都无法分辨。


但是下一秒,Mikele就知道了。


“我一直这样。”Florent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只不过原来你不知道而已。”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Mikele听到这句话后就放下了刷子,妆终于补完了,他认真地把眼影盒盖好,动作很慢很慢,就好像它是个限定停产版一样。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再次抬起头看向镜子,扬起了嘴角,而Florent也是——那个他喜欢了好多年人,也慢慢露出了一个跟初识时一样、有点傻但特别特别好看的笑容。


现在他们都同时能在镜中看到自己和对方,看见他们重新站在一起的画面。


那一眼,一个笑,三五年、七八年——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走吧,他们该来催了。”


最后,Mikele用这句话打破了美好的沉默,Florent也没再说什么,就再一次整了整衣领,跟着他走出了化妆间。外面海浪一般的欢呼与掌声都能够听得见了,他们不再交谈,只是安静地等待,直到熟悉的伴奏响起的那一刻。


——我们珍视彼此,我们再次相见。


再往前走,然后,他们就肩并肩走入了一片光中。


那个全世界最炫的舞台上还有一首活到极限等着他们去唱,那不是第一首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首,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还有更多年将要到来。


对于他们而言,这世界就没什么能比这更好。




回酒店的时候很晚了,他们一起进了Florent的房间(Mikele自己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真是太远了),准确来说是互相纠缠跌跌撞撞地摔了进去,并且在门被关上的下一秒就吻到了一起——那么热切而温柔的吻,就像是他们早就应该做的那样,比虚幻的记忆之旅中要美好成千上万倍。


再后来的,Mikele发现Florent胸口的那个纹身已经抹掉了,他没问过他为什么,就只是用指尖点在记忆中的那个位置上,触摸着那一小片曾经纹过自己名字的皮肤。


稍微有一点可惜,Mikele想,随即又在枕边的Florent懒洋洋地吻过来的时候释然了最后一分遗憾,他不再想了,终于决心把那些2011年7月10日的记忆抛诸脑后,因为它们都已经无关紧要。


于是他就只是笑着,主动凑过去把那个亲吻印得更深更甜。


天还没亮。


现在是Mikele和Flo的2017年。


而他们还有接下来的全部时间,一点一点,将彼此的名字纹在心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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